林靖雁的解離症

林靖雁的解離症

2014年7月24日 星期四

解離症日記02 (下)

聖人遊戲規則如下:

  1. 聖人只有一個
  2. 所有的參與者都是聖人候補
  3. 聖人必須符合所有人類世界的道德規範
  4. 聖人候補必須遵從聖人的命令
  5. 聖人可以隨時將聖人資格交托給另一個聖人候補
  6. 每一個聖人候補一生中可以讓五個普通人成為聖人候補


      他向我解釋聖人遊戲,並讓我成為了聖人候補,坦白說我並不想玩這個遊戲,尤其是我根本不想當什麼聖人,我只想繼續做一個普通人,但我卻又同時明白,原來世界的運作機制和我以前想像的完全不一樣,一切都是這個遊戲的一部分而已。

      我也因此明白,身為普通人的無奈與憤怒究竟是什麼,而那一切都沒有改變的可能,除非一個普通人成為聖人候補。我的內在有兩股力量矛盾著,我既不想成為這個遊戲的一份子,然而知道某種真相以後,就難以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了。

      成為聖人候補一後,「聖人之眼」就開了,我可以看見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聖人候補,也因此我知道現在在我眼前這個一直小便的傢伙,在幾分鐘以前──或許已經是幾個小時了──他就是那個聖人,而在我離開那棟建築物,在這個臭氣燻天的暗巷看見他之間,他已經將「聖人」交給了另一個人,我猜就是那個一開始拉住我的有點臭的年輕人,而我現在已知道了,他身上的臭味就是尿味,我有點想看看所謂的「聖人」究竟有什麼不一樣,但我一點也不想聽從他的命令。

      他終於結束了他的小便,他用他那隻不停甩動排泄器官的手拍拍握的肩膀對我說:「好好用你的方式改變世界吧!因為有一天你也會成為聖人。」
我甩開他的手,頭也不回的走了。

      我走在路上,走在回家的路上,原本應該是一成不變,而我非常習慣的道路,在我的眼睛裡,在這雙「聖人之眼」中已經全然不同,我看世界的方式完全改變了,這個時候的我,還不能確定我自既是否能適應這個改變,我看到一個年輕人飛快地騎著機車在馬路上奔馳,他叫囂著,並拿出一根球棒狠狠地敲破一個人的腦袋,血花四濺,在他的後面是令人惱火的警車鳴笛聲,在以前我會感到一絲害怕,同時慶幸自己總是能用一種隱藏的方式,使這個世界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一切,不和我發生關係,但如今卻完全不同了,因為那個瘋狂的飆仔也是一個「聖人候補」,他那暴虐的行徑和他有可能成為一個「聖人」的未來的人生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,而那彷彿就是這個世界的縮影。

      我想遠遠逃離這個遊戲,和被這個遊戲玩弄的世界,為了尋求心靈的平靜,我四處旅行,意圖尋找這個遊戲以外的另一種價值,但每到一個宗教聖地,梵蒂岡、耶路撒冷、還是拉薩,我很快就被其他候補發現,並被視為貴賓,請入一個密室,拎聽那些曾經為「聖人」的宗教領袖,教導這個遊戲的歷史,以及身為前輩對我們這些未來的聖人的期許。

      我也曾在我毫無心理準備的情形下成為「聖人」,那是一場美國職業籃球比賽,我的一個聖人候補同伴邀清我前去觀賞,要讓我發現「聖人」力量的無遠弗屆,那名籃球員整場足足得了61分,簡直是奇蹟,一個聖人的奇蹟。
      在離去籃球場時,我看見那名籃球員出現在所有「聖人」彷彿都會出現的暗巷,他疲憊不已,但看見我時,無比興奮,說他再也無法承受「聖人」的壓力,於是將「聖人」交給了我,沒有辦法拒絕。我當天搭了最後一班飛機離開紐約,在新幾內亞將聖人交托給一個應該不受人類文明影響的原住民。也同時創下了聖人遊戲以來,最短的聖人記錄。

      但我還是在幾年後的電視上,發現「聖人」正在宣揚一個新興宗教。於是我知道,「聖人」是不可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。

      這個故事的結尾是這樣的:

      昨天,那個很多年前,讓我成為聖人候補的長小便的傢伙,突然按了我家門鈴,那是在我終於放棄離開這個遊戲,或是參與這個遊戲之後,第一次見到他,半夜四點,他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,他手上拿著一根香菸,說:「我現在想抽這隻香菸,我只有一個辦法。」我看得出來,他現在是一個「聖人」。

      我請他進來屋裡,並請求他稍後再做那件他想做的事情。

      我將他請入我的房間,一個有三公尺厚的鋼板所搭建的房間,沒有對外訊號,沒有逃脫的可能──原本是要給我自己,如果有一天又不巧成為「聖人」時使用的。

      我說要去倒杯茶給他,他說:「請去幫我買十條相同的香菸,接著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。」
      
      我照做了,當然,我非如此不可。

      在關上門以前,我聞到一絲絲煙味,和一首難聽的小曲。

      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聖人嗎?我覺得有喔。但接下來的每一個聖人,都說了謊。

[B/6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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